胡悦闭了下眼又快速睁开,视线扫过那些纸扎人,心念电转间,手指拈出数张黄符,如开弓的连弩朝它们疾射过去。
那些纸扎人立即畏怯地退开了,慑于符上的至阳之血,却又不死心地想要再次靠近,只是脚尖每每要越过符纸时,立即滋地窜出一股白烟,就连纸轿子也悬停下来。
“我们走。”胡悦拉着睿颖往前直奔,却在要越过砖花墙围拢的门口时,挂在其上的两盏白灯笼蓦地亮了,他们恍若撞到一堵透明的墙,被反弹力道逼得向后退去。
“大喜啊,大喜!”正厅里的哭号声更大了,一时间让人以为是在大笑,诡异无比。
左右护龙各有一扇房门被打开了,从里面走出几个纸扎人,它们端着合卺酒、子孙饺子、长寿面,放到供桌上。
“唉⋯⋯”细细幽幽的叹息声丝丝缕缕,清晰无比地钻进他们的耳朵里。
偏僻荒凉的产业道路上,一辆车子正飞快行驶,明亮的大灯与两侧路灯驱散部分幽暗,让人能隐约看见那些高高低低的灰白芒草。
“太慢了,再快一点。”小橘一手抓紧车顶把手,一手扒着安全带,大声催促。
“但是你脸色都发白了⋯⋯”宫天和转头看了他一眼。
“我脸色白干你屁事,看前面啊!”小橘想骂脏话了,“你他妈的不知道车祸就是这样发生的吗!”
“对对,你说的对。”宫天和连忙把视线移回去,专心看向前方。电影里最常演的就是司机低头看手机,或是与副驾驶座的人说上一句话,就会有动物或人冲到马路上⋯⋯
停下,他的想象力,这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自己吓自己了!
宫天和透过照后镜快速瞄了眼后座的天羽,有堪比护身符的妹妹在,他总算不再胡思乱想了。
即使宫天和车速不断加快,但一向喜欢车子疾速感的釉釉却无法静心享受,她紧盯手机定位——那是岳十仲传给她的——只盼望与定位点间的距离能缩短再缩短。
天羽绷着脸,与江思芸分工合作地将她之前拍到的照片发到各大社群网站上,表明照片里的两人绑架了她同学,如果网友有发现他们的踪迹,请立即通知警方。
虽然睿颖的位置已经被确认,但无人知晓刘顺泽与庄晓丽还在不在现场。预防万一,天羽才决定把这件事扩散出去,那两人若是想逃,将会有更多双眼睛盯着。
知晓江思芸也要跟去,小橘其实很是嫌弃,当初的原话是——“你当你们是远足吗?车子都塞满了,睿颖是要坐哪里?”
但釉釉还是坚持,虽然江思芸与鬼新娘的因缘已经转移到她身上,不过江思芸既然能凭直觉发现那座三合院,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她。
至于座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,后座挤四个人还是可以的,而且岳十仲也会过去与他们会合,到时就会有其他车子可以搭乘。
宫天和的车速已超过路旁的限速数字,他牙酸地抽口气,假装没看见那个大大的60,硬是把油门再踩下去。
约莫十多分钟后,出现在前方的是一个岔路,釉釉正在辨认走左边还是右边快,江思芸却先一步开口。
“右边右边,我的直觉告诉我要走右边。”
“那就往右。”釉釉附和。
“准吗?”小橘缩在椅子上,狐疑地问。
就连天羽也不是很相信,从釉釉手上拿走手机,将地图放大,看到导航给出的路线是要往左边走。
“这个时候信她。”宫天和方向盘微转,驶进右边路口。
又驶了一段路,原本只是三三两两成簇的芒草开始变得茂密,在夜风的拂动下,宛如一波波海浪起伏。
那是比他们先前看到的芒草丛更加广阔、更加茂密,就像是片大草原一样的芒草地。
“这里,一定是这里了!”江思芸惊喜地拍着副驾驶座的椅背,“小师父,你能看到芒草地中间有屋子吗?”
宫天和放慢车速,小橘直起背来,瞇起眼看出去。虽然天色黑墨墨的,再远一些的景物根本融在夜色里看不清楚,但他的夜视力比人类更好,没有花太多时间就发现江思芸说的屋子。
芒草地深处的确有屋顶露了出来,正脊成曲线向上扬起,尾端尖锐分岔,像燕子尾巴。
“找到了,停车。”小橘伸手要解安全带,但宫天和却没有踩住煞车,而是问了他一句。
“小师父,是那个方向对吗?”
“对。”小橘不耐烦地回道,“还不快点让我们下车。”
“我⋯⋯我有一个更快的方法。”宫天和吸了一口气,握住方向盘的掌心微微冒汗,心脏更是紧张急跳。
下一秒,车头竟是一转,整辆车直接开进芒草地里,将那些比人高的芒草强硬辗于车轮下。
“等下,天和,你好歹说一声啊,芒草刺进来了啦!”江思芸手忙脚乱地关起车窗,免得锐利的芒草叶跟毛茸茸的花穗戳进车里。
“抱歉、抱歉。”宫天和赶紧把前面车窗也关起。
“哥,我要对你改观了。”天羽绷着的唇角放缓些许,“这个方法真不错,就是车子可能会被刮伤不少地方。”
“你后半句就不须要讲了。”宫天和唉声叹气,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烤漆或是维修问题,只一个劲地往前开。
“真男人啊天和。”江思芸也忍不住伸长手去拍驾驶座的椅背。
“快了,我们快接近颖颖了。”釉釉的声音迸出喜悦,那双一直覆着郁郁的眸子也亮了不少。
走的话约十五分钟路程,开车一下子就抵达了。当那座掩没在芒草里的破旧三合院出现在正前方时,宫天和与江思芸都发出不敢置信的低呼。
入口处的两盏白灯笼亮了。
“嘶,好重的怨气。”小橘看到的更多,浓浓的黑气堵住了门口,让他根本看不清楚院里的状态。
而在一般人眼里,如江思芸与宫天和、宫天羽,他们所见仅是内埕空荡荡,并无人影。
釉釉表情一变,拿出先前让鬼新娘待在其中的白色瓷瓶,如蛛网般的黑丝正扩散到瓶子上。她迅速用符一贴,又对小橘急喊,“小橘,上面,抓住她!”
小橘毫不质疑釉釉的判断,立即开门下车,一抬头就看见一抹阴森红影正从后方芒草地扑掠过来。
那是先前缠住宫天和的鬼新娘。
电光石火间,小橘瞬时领会到对方竟是尾随了他们一路,直到被三合院里的强烈怨气吸引,如飞蛾扑火般想与其融为一体。
“给我回来!”他眉眼淬着凌厉,手中符纸化作光丝朝那抹红影卷去,硬生生将其扯了下来,强制封在小瓶子里,再贴上镇压用的黄符,把瓶子往车里一抛。
“我、我接吗?”江思芸一想到瓶子里封着鬼新娘,心里就七上八下。
一只纤白的手比她快一步接住小瓶子。
“天羽,这个就拜托你保管了。”釉釉将两只颤动的瓷瓶递过去,天羽手一握,瓷瓶瞬息平静下来。
即使已经知晓她的八字够重,但这一幕还是教宫天和与江思芸目瞪口呆。
从天羽那方的车门下车,釉釉与小橘交换一个眼神后,匆匆沿着三合院的外墙放置石头符——那些小小、如同被打磨过的灰色石头上以朱砂写下符咒,专门用来建立结界。
就像院里的厉鬼能用黑气阻挡,他们也能从外面将对方封锁,以免被趁隙脱逃。
小橘又拈了张符纸在指间,无火自燃,瞬间变成他惯用的黑色镰刀,他盯着黑气翻腾的门口,眼里闪烁着狰狞的光,一个箭步冲了过去。
“等下,我跟你一起。”天羽拔腿追上。